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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珍4P：

在家具的结构性和功能性上，中国工匠展现了他们对木材内涵的理解以及对线条、弯曲和空间比例的掌控。

马蹄形扶手椅与弧形弯材的榫卯造法

文/CurtisEvarts翻译/岳梦琳编辑/陈盛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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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梦琳（MonikaYUE），23岁获得巴黎高等工商管理学院艺术品管理MBA学位，24岁在巴黎建立自己的工作室，从事古董拍卖顾问、艺术品收藏咨询、艺术策展等工作。25岁至今担任法国华裔青年收藏家协会会长。

秀外慧中的座椅设计莫过于椅背与扶手绵绵缗缗成半圆线条，背部节奏舒缓地下降无限接近扶手末端形成月牙曲线（图1、图2）。榫卯结构增大胶合面积，两侧的S造型结构严谨，线条柔婉。这种创新设计的萌芽是中国传统技艺、美学品味和细木工科学的融合结晶，在家具制造的黄金时期:明朝成为潮流并趋于完美。

中国家具与中国建筑一脉相承

中国家具制作与中国建筑历史发展的轨迹一脉相承，造型原理和归类原则异曲同工。家具的体系结构与木制建筑相比相对简单，但对精确度要求更高，工艺铢称寸量以确保稳定性。建筑与家具制造的共同点在于，其最困难的部分均为使多件独立松散的木构件紧密结合为一个符合设计和使用要求的、并具有承受各种荷载能力的完整的结构体，为了达到此要求，匠人们根据木构件所处位置、组合角度、结合方式以及安装顺序和安装方法创造出错综复杂的多种榫卯结构。与木材胶合、螺纹连接或金属焊接相比，榫卯结构更具材质弹性，也体现中国古典文化与科学理性相结合，富有技术内涵却意在言外的守柔意蕴。

经过工具的改良精进，抹角染与桁禀半叠交以及短趴染相交的部位可通过禀碗、脊槫等机械化联动互琐构造使嵌接更加坚固，胶合面面积的增大也将受力承重均匀传递，更为精细的结构利于抵抗强风和地震造成的具有破坏性的水平侧向力。

无论是重叠搭接还是联动互琐构造（图3）都是在北宋时期发展起来的。到了元代有了进一步变革，内部梁架当心间、次间、梢间三缝各不同，斗拱双下昂单拱计心，两际结构条理井然是元代木结构的典型作风（图4）。水平或倾斜构件半叠交的榫卯几个世纪以来常被用于长线循环式机械构造中，不局限于建筑业和家具制造业、造船业，也常用于水车、畜力磨坊和灌溉设备等其他循环式木制机械设备的制造中。

弧形弯材的基本造法

扶手椅是指既有靠背又有扶手的椅子。上文提到的月牙椅背是典型的弧形弯材，其基本造法有三种，一是运用合理的手段将木材适当弯曲到准确的曲率，二是从大块木材中切割出需要的曲线部分，三是用多块短木材拼接制成。二十世纪出现了通过高温蒸汽和模具使其弯曲变形，或使用现代化学粘合剂使薄木片叠层弯曲，这种技术同样适用于多种木材。比如中国的竹木家具就普遍存在利用高温蒸汽制成圆角的造法。

相比之下，中国工匠更偏爱“一木连做”的方式，直接从整块木材中切割出需要的弯材会造成原材料使用效率低下和结构过于简单等问题。木材上的直线形纹理将在部件临界点的与切线轴交叉（图5），形成结构力矩最弱的地方，这样的白圭之玷使挑剔的家具工匠们感到十分困扰。根据力学原理木材每部分的纹理都与家具最长轴平行时，它的结构才是最稳定的，一旦交叉则降低了其稳定性。对这个难度课题的探索使细木工业系统得到前所未有的发展，工匠们最终利用短片绞结技术将纹理交叉最小化以解决结构问题。于是更为复杂的嵌接方式出现，将木材螺旋扭转缠绕，张力与弯曲应力互相作用使其紧密互锁，再次证明机械学装置中力的作用是纲举目张的部分。

楔钉榫与马蹄形扶手椅

在中国家具中，楔钉榫常被用于马蹄形扶手椅的弧形椅背（在中国也被称为“月牙椅背”）或香几的底部托泥。加利福尼亚文艺复兴时期中国家具博物馆也将此技术用于家具的修复，比如在修复一张半桌时，我们只需在其断裂的直线条构造的部分重新嵌接而无需再换掉整个腿足部分（图6）。楔钉榫至少有三种不同的变化形式。最常见的一种在朝向中心半径的凸面栽榫，嵌入榫舌，固定构架（图7）。约为百分之八十的弧形椅背采用了这种联结方式。弯拐角与椅背环直径的标准比例大概是1：1.5。榫眼深度即楔形榫的嵌入长度约为环直径的10%~20%。而比较罕见的闷榫使用起来则需要更为精湛的技艺（图8）。标准榫卯和榫眼的轮廓与横截面可能相对粗糙。而闷榫则需要非常精确的测量和计算，使其不会暴露在外，而这种造法也是结点刚度最强的一种，隐蔽的外表隐藏其本质复杂合成体力量。第三种变化形式更为罕见，也就是“暗扣楔钉榫”，在中国古典家具博物馆馆藏的一对小马蹄形扶手椅中出现过。这种榫的特别之处在于它在一侧可见而另一侧不可见（图9）。这种制榫手法虽然没有明显的机械学优势，但基于细节的多种微妙变化展现了中国匠人天才般的智慧。

通常榫的两部分可分为雌雄两性，而此处两部分的造型是相同的，于是相对位置决定了它们的雌雄化分。在扶手椅马蹄形椅背底部支撑的是雌性榫，而在最高处的两端皆为雄性榫。

切向角与短材攒接的稳定性

马蹄形扶手椅中，大部分的椅背是由五段短材攒成，不到30%是由三段攒成（图10、图11），而三段扶手更为罕见。在短木攒接造法中，每段弯材的外切轴与榫卯结构合掌纵面所形成的切角是决定其结构稳定性的关键因素。五段椅背每段的切向角为二十二度，而直径相同的三段椅背此角度增大了一倍，使其更容易受到外力破坏。几个世纪后，我们在修复这些椅子时会发现这个核心角度与椅背的损坏状况紧密相关并是成正比。另外，在明朝末期精良的硬木资源越来越缺乏的时代，三段扶手的制作需要多用百分之七十五的木材，也大大降低了其制造数量。

很多弧形扶手椅在历史传承中受到了比较严重的破坏，于是选择用金属在攒接处加固的方式进行修复。而有些扶手椅在最初制作中就加入了这种额外的支撑媒介，使家具可以更加坚韧。在制作马蹄形扶手椅时细木工匠们试图找到有天然曲度纹理的木材，使椅子在外观和本质上都更加臻于完美，即使这样的木材非常有限，他们也会充分利用其每一个自然特征以达到最好的效果。

家具制作说到底是匠人对木头的探寻和理解，并利用他们的技艺和精神提炼去创作更具美感的作品，就像其他任何一种艺术形式一样。

来源：《古典工艺家具》杂志